老家、拆迁、记念

9月13日,弟弟在家庭群里发来视频,乡下老家已经被拆掉。

我们过去十多年一直在谈论的老家拆迁,一时成为现实。拆迁,曾经多少次成为家庭谈及的话题。很多时候,我们是期望着被拆迁的。拆迁,如果不出意外,就意味着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一笔不小的款项。或者可以改善居住环境,或者让手头变的宽裕。然而,当从视频中看到那个住了三十多年的家,门窗被敲掉、屋顶被拆除、地面散落玻璃与瓦片时,内心还是被强烈的触动,我的家,真的被拆掉了吗?内心比我想象中的难过与沉重。

老家的房子有新老两部分。

老房子建筑于1970年左右(推测),曾用于村里接待下乡的知识青年,这栋房子也被村里人称为「知青点」。七八间房,红砖黑瓦,木门木窗,有些房间仍旧是泥土地面(而非水泥地面)。在1989年,爸爸花了8000元左右买了这栋房子,当时我6岁。

新房子于1993年左右,按着当时流行的两层楼房、三排的堂屋大门、白瓷砖外墙的样式建造。新房子结构很特别,左右完全对称。左右分别有大堂、卧室、厕所,以及楼梯间。站在建筑外,明眼人都能看得出,这房子是爸爸为两个儿子未来成家立业建造的。按爸爸的原话说,如果兄弟两关系好,两边的房子是互通的,如果兄弟关系有隔阂,那就在中间加一堵墙,分成两家。在我们乡下,特别是父母那一代,兄弟关系融洽的并不多。

1997年,在房子的南面,我的弟弟的那一半房子的一侧,建了饭厅与厨房。至此,老家的房子基本就定型了,一直住到现在。

几近30年前,爸爸那朴素的为两个儿子建房子的计划,终抵不过两个儿子各自的生活轨迹的变化。弟弟成家后就住进长沙市区,我大学毕业以及成家后就一直在不同的城市生活。这个家,最后变成我们每年次数不多的回泊、短暂停留的港湾。

这个港湾,承载了数不清的情感与回忆。小时候春天插秧时贴在脚上吸血的蚂蟥,夏秋顶着烈日与父母一起收割稻子,夏日趁着父母午睡与弟弟去邻居或叔叔家鱼塘偷钓,躺卧竹床仰望星空入睡的夜晚,屋前屋后盛开的桃花与香甜的桃子,无数次的自家池塘边的垂钓,妈妈经年不变的家常湘菜的味道,每次出远门时妈妈抹下的眼泪,与邻里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恩怨和相互照应的温暖…在这些回忆中,最直接、清晰、形象的,是每年过年在家的日子。墙面漆黑的柴火厨房里,一家人围着烧火盆坐在一起,火盆里燃烧着爸爸从秋季就开始准备的木柴,柴火之上,熏烤着时不时滴着油的各种腊肉。不管房子外是风,是雨,还是雪,家里总是温暖的。

如今,地理位置上的家,已经不复存在。对我和我的小家庭来说,早已经习惯从一个城市搬到另外一个城市,从一个住所搬到另外一个住所。物理的空间,只是家的外在形式,更实质的是,不管如何搬迁,一家人总是在一起。然而对于父母来说,居住了一辈子的居所突然被拆除,需要一些时间接受与消化这个现实。

因为基督信仰,我完全的相信每个人都是在这个世界短暂停留的过客,我们终将离开这个世界(去到天堂或者地狱),我们无法真正拥有这个世界任何有形或无形的事物。回想起在老家生活的点点滴滴,几十年的生活,真的就是一瞬间,这就越发让我感叹人生的短暂。今生如此短暂、有限、残缺、罪恶,相比而言,与耶稣同在的永生,是好的无比的。我祈求永恒、圣洁美善、创造我们、拯救我们的主,带领我所爱的父母、弟弟和他的家庭来认识祂,得到永远的生命。